《完美社區謀殺案》：表面接合、內裡互斥的黑色矛盾

作為演員，喬治克隆尼與柯恩兄弟有著多次成功合作，無論是爆笑裡帶有尖銳諷刺的《即刻毀滅》《真情假愛》，乃至徹底惡搞的《霹靂高手》皆交出了不俗的表現；但做為導演，克隆尼的風格便相對侷限許多，即便嘗試過各種風格或類型，到頭來質感出色、風格冷調而話題性強的（政治）驚悚片為其唯一較為擅長的片種。將兩種看似相近但內裡截然不同的美學結合在一起，便得到《完美社區謀殺案》這樣一個極度尷尬而莫名的作品，雖看得出裡頭的努力，結果只突顯導演的功力不足。

《完美社區謀殺案》設定在看似完美無瑕，私底下暗潮洶湧的美國郊區。一起謀殺案牽扯出光鮮亮麗下的種種醜陋算計，因為黑道逐漸進逼而更顯極端，於此同時剛搬進社區的黑人家庭則面臨堂而皇之的種族歧視，兩者互相交錯而越演越烈，一步步踏上爆炸性的結局。

若說本片平靜生活下的暴力與人性黑暗是典型柯恩兄弟手筆（還不是最好的版本：無論《血迷宮》或《不在場的人》都是類似故事的更好詮釋，也難怪這個劇本會被束之高閣），偽善美國的種族歧視嘴臉則正中熱衷政治的克隆尼下懷，兩者卻完全各說各話、互相牽制，應該充滿黑色幽默與荒謬的家庭線枯燥而理所當然（某些台詞理論上應該要引人發噱，實際念出口卻完全笑不出來），較為有效的歧視線則過於草率粗糙而缺乏鋪陳，個別來看或有長處，合在一起則像是兩部電影被莫名剪接在一起，彼此幾乎是一點關係也沒有。

偏偏本片敘事的重心，正是克隆尼相對不擅長且調性掌握拙劣的黑色電影家庭線，因為一系列錯誤決定而更顯悲劇。麥特戴蒙不是一個太差的演員，但詮釋買兇殺妻又工於心計的大男人內心黑暗面卻是選角一大失敗，茱莉安摩爾則延續其近期的放空狀態，多半時間像在片場神遊。整個核心陰謀在演員表現拙劣下從一開始便胎死腹中，成為干擾另一邊敘事的阻礙，調性掌握的失敗又讓整部電影顯得索然無味，即便有著奧斯卡伊薩克讓人眼睛一亮的客串（別想太多，真的是客串）也難撐大局，反倒是小童星諾亞朱佩的表現，對比湊巧同週上映的《奇蹟男孩》片中表現，更突顯了克魯尼的侷限。

最遺憾的是，以一部先天便注定窒礙難行的電影來說，《完美社區謀殺案》的製作處處可見團隊的努力與用心。羅伯特艾斯威特的攝影是一如往常的出色，整個社區環境的設計和充滿時代感的佈景至少頗有柯恩兄弟之風，而當電影到了後頭，近乎歇斯底里的暴動搭配隔壁間的冷血自白和虛偽，也終於開始稍微站穩腳步，靠著一場出乎意料的車禍，撞出全片最震撼的一幕。

有句話是像不像七分樣，純就柯恩兄弟模仿秀來說，電影本身抓到了型，可惜克魯尼抓不到魂，只是再次突顯模仿高度風格化導演的困難。《完美社區謀殺案》可以是一部中規中矩的柯恩兄弟作品，也可以是一部勁爆（但略為幼稚）的政治批判，但在現在的版本裡，就只是一段各說各話的雙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