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縮小人生》:言不及義的諷刺小品

《縮小人生》有著一個很新鮮的概念:男主角保羅原是個生活高不成低不就的平凡人,當他發現世界上有了將人類縮小以解決生活問題的新科技,他決定選擇接受縮小手術,重新開始自己的人生。理論上這樣的框架有著無窮可能,事實卻不見得真正是這麼一回事。


進入二十一世紀開始,過去以《天使樂翻天》和《風流教師霹靂妹》等犀利批判作品發跡的亞歷山大潘恩開始專精一種類型,也將一種類型琢磨到淋漓盡致:中(老)年白人男性生命的美麗與哀愁。無論《心的方向》、《尋找新方向》(至今仍是導演最好的作品)、奧斯卡小金人加身的《繼承人生》,以及黑白攝影的《內布拉斯加》,每部電影幾乎都可視為類似主題的變形與再現,探究生命中未完成的遺憾,以及微小但悲喜交集的幸福。《縮小人生》是潘恩在將近十五年之後,再度試圖在熟悉的小框架之上,講述格局更大、層面更廣的故事,但不知是說不清楚,亦或無話可說,更大的故事只帶來更明顯的漏洞與缺口,終究說來說去,還是過去十五年的同一套。


《縮小人生》:言不及義的諷刺小品


簡單說,《縮小人生》試圖要透過「縮小」這樣一個看似獨特的技術,探討這個世界上包含貧富與階級差距、非法移民、環境保育,乃至民主自由或人類的未來等宏大議題。但在潘恩與吉姆泰勒的劇本裡,上述議題更像是口號或空話,扣除「幫助別人很好」或「有錢人很浪費」或「我們只有一個地球」之類顯而易見的觀察外,始終提不出多獨到或多深刻的見解。當然,這畢竟是一部有著麥特戴蒙主演的好萊塢電影,並不是旨在挑戰觀眾的《單身動物園》,但是不要說想法空洞,《縮小人生》連根本的故事都顯得鬆散雜亂,電影敘事的軸線不斷切換偏移,進入電影後半段更是充斥著各式各樣的巧合、隨便與機器神,彷彿編劇自己也不確定自己想說些什麼,只能用亂槍打鳥的方式,把每個熱門議題輪流朗誦一番,集各種刻板印象與聖人情節於一身的女主角,便是這種思慮不周的完美體現,理應要是能夠衝擊主角(以及觀眾)思緒的存在,卻成了操著濃濃口音的笑話,最後只能靠著莫名的低級笑話吸引注意力,實在讓人啞口無言。


而一旦少了向來是創作核心的劇本,編優於導的潘恩缺陷更加顯而易見。縮小的視覺效果乍看之下頗別出心裁,隨著時間經過卻愈加粗糙,到電影後三分之一幾乎已是背景一般的存在,電影的節奏也還是一如過往地慢條斯理。倒是就潘恩善於指導演員這部分的強項來說,《縮小人生》還是有一定水平,麥特戴蒙有演出主角的無奈與徬徨,克里斯多夫沃茲也是難得交出了放鬆而討喜的演出。只可惜,前面提過女主角設定上的致命問題,負責演出的周洪即便使出渾身解數,也救不回寫壞了的角色,反而突顯全片女性角色要不平庸要不讓人生厭的問題,回想起過去《天使樂翻天》的蘿拉鄧或《風流教師霹靂妹》的瑞絲薇絲朋,不經讓人驚覺,潘恩好一陣子沒有真正立體的女角了。



可惜本片還是散發著思慮不周、創作倉促的問題,讓這反而成為潘恩創作生涯至今罕見的失敗作-就算不到一無可取,至少也是跌跌撞撞。或許角色縮小之後,視野也難以真正宏觀,但是將格局擴大的結果,只突顯了創作者走不出過往套路的難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