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女鳥》：以我的名字呼喚我

BY PHILIP 

《淑女鳥》在熟悉的青春成長故事中，發掘出專屬於自己個人私密且獨一無二的溫柔經歷。演而優則導的葛莉塔潔薇首部長片看似平凡無奇，卻比類型一般作品挖得更深、走得更遠。加上拍攝上出色的控制力與女主角瑟夏羅南出神入化的演出，它遠遠超過了「小品」兩個字的框架或侷限，自有扣人心弦的獨特況味。

本質上宛如自傳故事的《淑女鳥》設定在加州大城沙加緬度，描述高中女孩克莉絲汀娜一心嚮往逃離成長的文化沙漠、追求不一樣的生活。「淑女鳥」是她為自己取的一個獨特名字，而她在故事進行當中與自己的生長環境不斷摩擦出各種令人啼笑皆非的衝突。純就情節本身來說，本片稱不上是多麼獨一無二。一如多數的青春成長故事，有著自己的友誼轉變、愛情故事、家庭爭執，自我身分認同等支線。

不過自編自導的葛莉塔潔薇勝出之處，在於過程中各種意想不到、卻又理所當然的細節，讓觀眾彷彿第一次接觸畫面上的內容，也讓故事莫名地逼真可信。初戀的苦澀這樣的題材或許有多數電影會觸及，但像《淑女鳥》如此清新自然又莫可奈何的幽自己一默，則是少之又少。

又好比家人之間的衝突看似稀鬆平常，但導演用一顆驚人的長鏡頭、加上角色在口角與拌嘴間切換自如的相處模式，讓故事裡的家長不再是功能性的樣板（或像《以你的名字呼喚我》那樣，介於畫龍點睛與機器神之間的存在），同樣有著自己的苦澀、冥頑不靈、與對子女接近偏執的愛。甚至到了電影最後，一段意想不到的劇情發展讓本片彷彿與《以你的名字呼喚我》遙相呼應，突破了本身故事理應存在的邊界；也讓成長不再只是階段性任務達成，而是永無止盡的課題，催淚同時還觸動人心。

而在電影舉重若輕的敘事筆法中，潔薇也展現自己執導上的長才。同樣是今年的奧斯卡熱門，《淑女鳥》拍攝上沒有《以你的名字呼喚我》的濃郁繽紛、沒有《水底情深》的異色典雅、肯定也沒有《霓裳魅影》的精雕細琢。但片中對於從服裝挑選到音樂搭配的每個細節掌握得恰到好處、自然之中自有章法，加上對喜劇節奏的嫻熟，就算不搶眼，看完一樣回味無窮。至少，潔薇在使用演員上，功力比起資深大導也不致遜色。瑟夏羅南早已證明自己的演技在好萊塢的年輕演員中稱得上數一數二，但在這裡搖身一變、由內而外成為反叛期加州少女，轉變如此巨大又收放自如，仍是生涯最讓人印象深刻的演出之一。老牌電視演員蘿莉麥卡佛則與羅南分庭抗禮，在一場又一場母女爭執戲中，營造出一個鮮明但不刻板的母親形象，前述的長鏡頭讓人巴不得直接把奧斯卡小金人快遞到演員家門口。

先前在《海邊的曼徹斯特》演出讓人驚艷的盧卡斯海吉斯，以及今年以《以你的名字呼喚我》大鳴大放的堤摩西柴勒梅德，分別交出了不錯的表現；而永遠一臉苦情的特雷西萊特則在有限空間下，演活了中年男子的苦悶和善良，可以說是電影另類的基石。

一如片中對於自我身分的探尋、以及對於獨特性的渴望，《淑女鳥》乍看之下不過又是另一部（位）平凡高中女生的成長故事，卻成功在過程中找到自己的位置，因而有了獨一無二的樣貌姿態。就算不像「淑女鳥」三個字這樣驚世駭俗或引人矚目，一樣是個有著自己個性與特質的名字，一個難以忘懷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