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別不予分類,臺灣電影《阿莉芙》以跨性別議題作為電影背景,藉由數名碰到性別認同掙扎的不同角色,發散出三條不同方向的故事線,描繪角色們在各自生活中面臨的挑戰與考驗,彰顯故事背後的人性價值:勇氣、愛,與相互諒解。
故事的主要方向有三個部分,其一是排灣族的頭目之子阿利夫,懷抱著變性的念想離開部落,往台北工作存錢,並與擔任髮型設計師的女同志李佩貞成為室友;其二是擔任公務員的正哲,平時認真上班,在同事眼中是可以信任的好夥伴,下班之後,他會到變裝酒吧代班演出,時間一久,他也無法理解自己真正的欲求何在;其三,是經過變性手術的酒吧老闆娘雪莉,她與浪子回頭的老混混老吳是互相扶持數十年的歡喜冤家,然而,年輕時實行變性手術的後遺症卻不斷糾纏著她的健康狀況。
三個故事方向,在雪莉的變裝酒吧交會,正哲會在周五夜晚前來代班表演、阿莉芙也在髮廊工作結束後過來幫忙,三個主角間各有難以向外人道的苦楚,有人已經看破世事、淡然以對,也有人還在摸索未來,在反覆的午夜淚水中淨化自己。
《阿莉芙》有著明確的故事命題,和一則「無最佳解」的精采故事。同時乘載「同志」與「原住民」身分,故事一旦刻意或偏頗,極容易被視為消費議題的劣質作品。然而,《阿莉芙》成功地帶著觀眾度過一段具吸引力的時光。故事裡的角色,是很認真地在度過觀眾們都曾體會過的生活,從傳統權威的父親,到擔心受怕的女友,電影沒有刻意樣板化主角們身旁的角色,反倒讓他們的「憂」也能很自然地竄進這個勇敢的故事裡。角度打開,電影也就活起來了。
從《父後七日》、《龍飛鳳舞》到《阿莉芙》,導演王育麟對於傳統文化與親情衝突的刻劃一直端出更新、更大膽的探索。「同理」的態度貫穿整部作品,自然會好看,而除了細膩的故事底本,我也喜歡攝影指導王盼雲的影像風格,舉例來說,頭目父親在得知真相之後一人狼狽地步行返鄉,電影交叉剪接了幾個他橫向步行的畫面,白天到黑夜,他臉上的面部表情時而清楚可見,時又被光影交替自然遮蔽:這個角色的焦慮是真的;又或是阿莉芙與佩貞騎車看海發呆,畫面自然帶到阿莉芙已經看膩的日常絕景,在觀眾眼中卻是明豔動人又聖潔地宛如神諭,於是,接下來發生的愛情就會如此可信:這個故事的祝福亦是真的。
故事線層層交疊,「愛情」這個大的命題被切割出許多細項:它時而是年輕人懵懂而甜美的試探;時而是青壯年對自我認知的懷疑與不安;又時是人生遲暮時借代相處與同理的心安。故事劇本中有一處細節真摯動人,老吳自述年輕時鋃鐺入獄,只有雪莉一人來探望他,而原因是她能理解,被全世界遺棄是甚麼感受。以「監獄」借代跨性別者面對的社會壓力與不安,生理與心理的隔絕同時發生,比喻自然又打動人心,劇本細描至此,《阿莉芙》這個充滿同理意圖,打開枷鎖的故事,又怎麼能不開出美妙花朵?
剪輯編排、故事創作,以致獲金馬獎提名肯定的演員表演,《阿莉芙》處處是臺灣電影的上乘表現。這個故事裡,異性戀也好、傳統的父輩人物也好、身處在性別懷疑當下的「LGBTIQ」族群亦然,無一者被排除在故事之外。臺灣是個開放的社會,生在這塊土地上的人民更以文明與包容而感到驕傲,那我們或許能以此欣喜,這是少數一塊能勇敢包容《阿莉芙》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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