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剩利組》：噬咬人心的中年現實

1994年，班史提勒以《四個畢業生》，讓世人第一次見識到他喜劇之外的導演才華。本片描述四位前途茫茫、不知何去何從的大學畢業生，努力面對種種人生現實。現在，經過二十多年的時間，史提勒再度回到校園，只是這次是以麥克懷特執導的《人生剩利組》主角身份，陪著兒子物色心儀的大學，順便檢視自己多年來錯過與（在他心中）低人一等的人生。過了二十年或許對於前途不再茫然，但挫折感與徬徨似乎是絲毫未減。邁入中年，現實的尖牙依舊噬咬著人心。

從當年在日舞影展大放異彩的《麥田捕手的女孩》，到黑色幽默犀利尖銳的美劇《醍醐灌頂》，導演兼編劇麥克懷特向來長於捕捉人對於現狀的不滿、對於失去夢想的無力，以及那份既可笑又可悲的自我安慰。若交在其他人手裡，《人生剩利組》的題材很容易顯得顧影自憐、無病呻吟乃至於虛無飄渺，但懷特總能在看似平淡無奇的情境中（本片說到底就只是主角跟兒子去學校面試，實在稱不上有什麼 生死攸關的情況），擰出那份隱藏在安逸表象下的不安、失落與無力，加上那輕描淡寫但時而讓人落淚，時而讓人莞爾，看似隨性又縝密的劇本，頗有亞歷山大潘恩與諾亞鮑姆巴赫的神采（大量的口白與幽默感很容易讓人想到潘恩的《心的方向》）。

同樣的，班史提勒身為演員的個人特質，也幫本片增色不少。或許史提勒在廣度上略遜一籌，讓他很難挑戰真正有戲劇性的角色，但只要像本片一樣使用得宜（喜歡本片演出的也可以看看鮑姆巴赫略被低估的《愛上草食男》或前述的《四個畢業生》），史提勒一樣可以讓人感同身受且扣人心弦，片尾那介於頓悟與絕望之間的眼神也讓人揮之不去，同時與飾演兒子的奧斯汀亞布蘭斯之間有數場精彩的對手戲，史提勒的神經質對比亞布蘭斯無聲的自信有著極佳效果。配角演員多半中規中矩（麥可辛和傑梅奈克萊門特皆有點被定型了），反而近年作品較少的珍娜費舍彷彿將過去《辦公室瘋雲》的樂天知命個性移植過來，雖然沒有什麼突破，但在這樣一部纖細善感的電影裡，算是難得的溫暖。

《人生剩利組》不是一部一般觀眾會期待的班史提勒電影，如果抱持想看喜劇的心情進戲院恐怕也會大失所望（坐在筆者隔壁的觀眾便在結束瞬間大罵了一聲）。但只要有經歷過那份挫折或徬徨，則觀賞本片彷彿是最溫和的凌遲，逼著觀眾面對自己內心的各種聲音與陰影。本片原文中的「Status」可以翻為人生狀態也可以翻成社會階級，但不管是何者，只要你煩惱過兩者其中之一，則《人生剩利組》絕對是屬於你的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