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橘貓

《血觀音》:處處殺機的「愛」與「自由」

入圍金馬獎 7 項大獎,《血觀音》由《囧男孩》《女朋友。男朋友》導演楊雅喆一手編導,故事回到 1980 年代的臺灣社會,描述人面廣泛的骨董商棠氏家族,如何玩弄權術,謀取政治與商業利益。

棠氏家族沒有男丁,大家長棠夫人與她身邊的棠寧、棠真,一家三口共同支撐家族大業,勾心鬥角間盡是殺機。一場政界的滅門血案讓故事疑雲密佈,棠家三女成為血案的關鍵人物,看似洞悉全局,又彷若深陷危機,觀眾被三位主角一路引領,隨著故事進展,慢慢瞭解案件全貌。

《血觀音》少見地以清一色女性角色鋪排故事,彙集中港台一線優秀女演員:惠英紅、吳可熙、文淇、柯佳嬿、温貞菱、陳莎莉、王月、陳珮騏、大久保麻梨子……等等,在電影裡,男人只能做陪襯綠葉,女性才是唯一的紅花。「血觀音」一詞,除卻電影中與命案連結的菩薩像,也更是沾染殺意的女性特質。

《血觀音》:處處殺機的「愛」與「自由」

男人角色在電影中雖是陪襯,但在政界商界的故事背景下,實際在舞台上呼風喚雨的人物盡是男性。電影將男性角色從銀幕的故事上隱身,但男人的陰影無處不在,或許是女人爭寵的目標、或許是具有權勢之便的利用對象,又或只是幾個在遠處被淡淡提起的名字,卻都造就一輩子的傷痕。

由此細想,《血觀音》的故事舞台上,多出了一些性別的思辨意味,電影中的女人為了爭奪男性關愛、換取商業利益,不惜出賣彼此,女角詮釋出的大魔頭形象,也是活在加害者的遊戲規則中入魔,《血觀音》的處處殺機,又體現出了一絲同類相殘的悲哀感。

仇恨、黑暗,想到勾心鬥角,許多觀眾的預期想必是女角們互甩巴掌、大灑狗血的鄉土劇、宮廷劇景象。然而,楊雅喆的戲劇安排不僅如此,延續《女朋友。男朋友》的主題,《血觀音》繼續對「愛」與「自由」的樣貌進行思辨。電影大半環節呈現出負面的、工於心計的女子形象,楊雅喆卻也將女性的正向價值,放回自己關愛的角色身上──儘管命運多舛,仍有角色在關鍵時刻覺悟,光明與黑暗並存,讓劇本故事反射出對不同形式「愛」的探討,不至於單向地以狗血淋頭的黑色氛圍取悅觀眾。

電影中最趣味之處,是請來唸歌藝術家楊秀卿在電影故事中穿插講述旁白,楊秀卿的旁白,讓「血觀音」的故事被點入一股鄉野奇談的氣息,從電影開頭,楊秀卿以真實身分緩緩走入故事,好像融入其中,卻又是超脫故事之外。這樣的「奇談」觀感,削弱了電影浮誇情節的不真實之處,又讓電影中幾處表現過火,甚至有些嚇人的橋段,如冥婚、性暴力……等等,更容易被接受。

電影形式之下,服裝亮眼難忘、布景斑駁細膩,都讓《血觀音》有更迷人的欣賞價值,雙雙入圍金馬美術設計與造型設計,顯現出電影在畫面細節上的純熟。然而,主題扣在人物之間的情感糾結,不難看出楊雅喆無意在政商權術的「勢」與手腕上下太多工夫,電影中的官商勾結、土地買賣,大多像是背景交代,僅在故事前段做處理,後頭的大塊篇幅,細究得仍是棠家三女的心思糾纏。

飾演棠夫人的香港女明星惠英紅近年好戲不斷,2009 年,她憑電影《心魔》獲得金馬獎最佳女配角獎,近期亦以《倩女幽魂》、《殭屍》、《幸運是我》等作品證明演技。這次她在《血觀音》中展現八面玲瓏的交際手腕,面對女兒又顯現出深不見底的幽微算計,把角色演出魔性、血肉之親煉化成永世詛咒。震撼人心的氣勢與張力,問鼎影后的呼聲極高。

《血觀音》:處處殺機的「愛」與「自由」

再看飾演小女兒棠真的演員文淇,是成長於北京的台商子女,14 歲的年紀,要駕馭複雜度極高的血性少女,令人驚嘆不可思議。今年她以《血觀音》入圍金馬最佳女配角外,又以另一作品《嘉年華》入圍金馬最佳女主角,超齡早熟的表演能力,詮釋出一步步暗黑化的青春少女。而除了兩位入圍獎項的女角之外,吳可熙飾演的棠寧,其實更是電影中最為複雜的角色。棠寧超脫於棠氏家族的宿命之外,劇中人物表現出「生存」的韌性,在電影中有許多大膽的突破演出,與其餘兩人同樣令人難忘。

讓三位優秀女演員揮灑表演空間,《血觀音》的電影調性,也在三人的情感糾纏中完整。楊雅喆透過角色們的互動關係,讓觀眾感受他對「愛」與「自由」相互連結的理解。核心思想並不複雜,透過出色的演員表演,與完整的故事執行能力,楊雅喆成功地透過惡似修羅的負面形象,把這份對「愛」的想望,深深刻印在觀眾心中。